一家中超俱乐部死了，就像一滴水消失在水中

▎2023赛季开始前广州城崩盘

作者｜丰镇

“当一个中超俱乐部消亡时，就像一滴水消失在水中。”

3月29日晚，广州城足球俱乐部发布正式停止运营公告。 这支在职业赛场征战了12个赛季的球队，用自己的死亡换来了8万+的浏览量——

这是球队官方账号历史最高访问量。 但也只有80000+，在时代浪潮中也只是0.8滴而已。

这并不是中国足坛唯一一家在2023赛季开始前宣布退出的球队，还有河北昆山、陕西长安竞技……广州城和他们加入了江苏苏宁、天津天海的行列。 、重庆当代、武汉长江。

过去四个赛季已有30多支中国职业足球队消失。 大致的死因都是一样的：俱乐部资不抵债、母公司无法支撑、当地政府无意接管。 但广州城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难道就一定会死吗？

根据我掌握的信息，我的结论是：死于环境和细节，死于命运和不幸。

托西奇只是一根稻草

在广州城宣布退出的前两天，队史最佳球员扎哈维开始担心俱乐部的命运。 保持中超单赛季进球纪录的以色列人询问俱乐部工作人员是否管理过托西奇？

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扎哈维回答说：“事情真的很糟糕。”

工作人员对这一事件的即兴描述令我震惊。 看来，就连冷酷无情的民工，也开始对俱乐部产生了一些情绪了？ 当然，也可能是厌恶。 也可能是因为他眼看着俱乐部即将解散，自己想要的那点钱都拿不到了。 人心往往很复杂，谁知道呢。

▎广州城队史最佳球员扎哈维也与俱乐部达成和解。 其他债权人，包括前外援扎哈维和许多本土球员，已与俱乐部达成和解或延期付款协议。 只有塞尔维亚后卫杜斯科-托西奇和俱乐部陷入僵局。 根据中国足协的规定，如果债务不清理，俱乐部将无法获得联赛资格。

托西奇离开广州已经两年多了，国际足联认定广州城市俱乐部仍欠他超过500万欧元的肖像权费。 托西奇的经纪人表示，其他外援同时轻松拿到了应得的钱，但他却始终欠薪。

双方谈了很长时间，托西奇同意在收到50万欧元后签署合同，余款可以稍后支付，以配合俱乐部通过联赛的准入要求。

显然这笔钱需要富力地产来支付。 俱乐部此前的股份制改革合作伙伴（以广汽集团为首的一批地方国企）仅支付俱乐部现有人员2022赛季的日常开支。 更何况，此时的合伙人已经不再是合伙人了。 不过，张莉和李思连一度同意支付这50万欧元。

但没想到，托西奇突然反驳，将价格提高到130万欧元，双方在付款方式上无法达成一致。 最终双方僵持，鱼死网破。

▎托西奇也为广州市做出了巨大贡献

关于这个结局有三种理论。 首先，托西奇的反复无常让双方失去了信任。 其次，富力本可以支付130万欧元现金得到托西奇，但他们担心付款后托西奇仍然不签约，管理层无法承担这个责任。 。 第三，富力意识到地方政府和国企不再那么关心球队了。 他们继续拿出钱通过审批，没有资金继续运营，所以决定放弃。

各种信息显示，当地政府相关部门对于广州城市更新的态度发生了变化，相当于“没有态度”。

三种诉求方式不是非此即彼的，其间必然存在交叉和歧义。 但我认为第三个更具有决定性。 投资者的判断总是非常敏锐，即使俱乐部的投资者之一张莉仍然被英国警方控制在伦敦并身陷囹圄。

紧张的困境

与许家印不同，富力集团创始人张黎似乎对足球有着更纯粹的热爱。 他的一些决定是基于兴趣和冲动，没有恒大的强烈动机。

更何况，众所周知，富力实行双老板制度，张黎还有一个更加理性的搭档，有着金融背景的李思连。

▎张章与时任球队主帅斯托伊科维奇

2011年，张黎在飞机上看到当地报纸关于深圳凤凰俱乐部解散的报道，当即决定让助手讨论收购事宜。 当时收购费不超过2000万，对于快速发展的广东房地产商来说，确实是一种浪费。

新成立的俱乐部以蓝色和白色为主色调。 对于第一件主场球衣，张黎为俱乐部选择了蓝白色，因为他喜欢阿根廷。 也许这只是巧合，但更像是命运——去年11月30日，张莉在伦敦被英国警方逮捕，而这与阿根廷世界杯有关。

从知情人士处获悉，张黎原本计划乘坐私人飞机飞往多哈观看世界杯淘汰赛和决赛（他从2006年德国世界杯开始就有这个习惯）。 由于反正要出去，而且因为疫情已经好几年没有出去了，所以他决定先飞英国，再去多哈看球。

如果一切顺利，他将在多哈观看梅西带领的阿根廷队捧起世界杯，他会很高兴能在那里。 或许甚至被足球的巨大魅力所感染，也能帮助他保持对自己球队的兴趣？

这个“顺便”的决定让张莉措手不及。

▎去年年底，张莉在英国被捕

外媒报道称，张黎被伦敦警方逮捕中国收购的足球俱乐部，原因是他被指控利用贿赂赢得加州多个商业项目，张黎为此支付了1500万英镑的保释金。

12月12日，富力地产在其官方微信公众号发布声明：“李力因在中国为旧金山市公用事业局原局长举办宴会并为其提供酒店住宿，被指控犯受贿罪。富力地产对这一不实指控采取行动。采取法律行动。”

四个多月过去了，张莉仍受到英国警方的严格控制。 另一位消息人士透露，富力已邀请孟晚舟的法律团队来解决问题，但目前尚不清楚张莉何时能够回国。 据传最早是七月份。

张莉不在广州，这势必会对富力与地方政府、国企的沟通产生影响。

你可以设身处地想一想：集团主营房地产业务的资金链面临挑战，你在国外卷入诉讼。 你对足球俱乐部能有多少“兴趣”？ 在这种情况下，张莉和李斯连原本愿意花费数十万欧元现金来解决托西奇进入联赛的燃眉之急，但他们已经心软了。

只有一种情况能够让张莉和李思连决定让球队继续活下去，那就是当地政府表态，哪怕明摆着富力再次支持中国收购的足球俱乐部，或许也就罢了。 但显然，近一年来，地方政府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国企曾经很有诚意，却错过了

2022赛季开始前，广州城市俱乐部资金链已断裂，球队陷入拖欠工资的状态，但其股票改善发展位居中超俱乐部前列。 在广州市政府相关部门的积极协调下，以广汽集团（兼越秀集团、广建集团）为首的一批国企以赞助商的形式为俱乐部注入2022赛季运营资金为接管俱乐部做准备。

三大国企的投资有点像“慈善足球”。 他们最有价值的市场回报就是企业品牌平分广州城队的胸口广告位。 上赛季，由于大环境和疫情的影响，联赛的曝光度极低。

▎以广汽为首的国企可以拯救广州这座城市

据了解，广汽国企集团作为赞助商向广州城市俱乐部投资超过1.5亿。 这绝对是诚意。 但接管债务则是另一回事。 其本质是国有企业接管民营企业债务，必然存在天然障碍。

2022年5月至2022年7月，德勤会计师事务所派人驻扎俱乐部基地长达2个月，清理俱乐部资产和债务。 尽职调查结果出炉后，俱乐部的债务“刚刚超过3亿”。 这一数字得到了俱乐部前任管理层的证实。

与众多中超俱乐部相比，广州城的债务相对较低，这与其过去10年相对克制的投资风格有关。

2011年广州恒大中超联赛夺冠庆典上，尚未听说此事的前广州市市长万庆良出席庆典，并用一句话为中超联赛未来10年定下了基调。 他说，“足球就是燃烧激情、燃烧人民币”。

同年，万庆良还出席了广州富力中超联赛的庆祝晚会。 但张莉却在媒体面前险些说出了相反的意思：“用咸菜做出烧鹅的味道。”

这句话被很多人嘲笑，却为富力足球未来10年定下了基调。

富力地产一直受到克制，直到2017年斯托伊科维奇带领扎哈维踢出漂亮的足球，他的投资达到了顶峰，但也只有7亿元左右。 那一年也是富力地产集团最雄心勃勃的一年。 他们从王健林手中接手了超过77家万达豪华酒店。

不过，富力也很早就嗅到了危机的味道。 2019年夏天，张莉与另外11家民营中超俱乐部老板召开会议，达成“大幅降低球员工资”的共识，并敦促中国足协尽快建立中超职业联赛。可能，希望从市场上赚更多的钱。 不幸的是，泡沫已经扩大，但为时已晚。 更可怕的是，半年后疫情袭来。 房地产、酒店业进入寒冬，足球也失去了血库。

但无论如何，三亿多的债务也不算多。

据了解，2022年7月，富力与广州国企联合体非常接近达成协议，但功亏一篑，只能继续拖延。 拖得越久，对富力就越不利，因为越来越多的意外正在发生：

与张莉在英国的经历相比，与广汽等国企的失去耐心相比，更具决定性的可能是震惊全国的广东省运会假球案和反腐败案。中国足坛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足球已成为敏感领域

2022年8月7日，广东省第十六届省运会男足BA（U15）决赛，一场没有多少人关注的青少年比赛，被家长曝光涉嫌假球，其负面消息不断这件事在网上传播发酵，引起轩然大波，最终惊动了高层。 随即，广东省纪委监委成立调查组，对青少年假球案进行彻查。

▎广东省运会假球事件掀起巨大波澜

四个月后，调查结果出来了：这是一场被操纵的游戏。

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在网站发布公告，严肃追究16名党员领导干部责任。 其中，广东省体育局局长、副局长、广州市体育局局长、副局长受到处分。 就连广州分管体育的副市长谭平也受到党内警告和行政记过处分。

许多地方政府官员因为一场几乎无人关注的足球比赛而受到处罚。 客观地讲，当地政府很容易认识到足球运动的严重性和复杂性，甚至提高警惕。

然而就在此时，中国职业足球在体制外却发生了大事。

2022年11月起，纪委将对原国家队主帅李铁以及武汉长江俱乐部、深圳足球俱乐部、河北足球俱乐部部分官员和球员展开调查。 随后，足协主席陈戌源、原足协秘书长刘毅、原中国足协副主席于洪臣、原中超联赛总经理董正等多位中国足协重要官员被带走。因涉嫌违纪违法，接受纪委立案调查。 。

▎继陈戌源之后，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杜兆才也被调查

该案已得到彻底调查。 3月底的最新情况是，国家体育总局主管足球工作的副局长杜兆才已接受调查。

与此同时，多名现役球员因涉嫌参与赌博、打假球被公安机关带走调查。

足坛的这一波反腐败、反犯罪行动仍在进行中，没有人能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多重负面情况的汇聚，很难影响广州市政府相关部门对职业足球基础和前景的判断。 而且，一支中超球队对于一座城市到底有多重要，政府应该给予多少资源的问题，并没有标准答案。

上海市政府支持了负债累累的申花，申花才得以幸存。 深圳市政府支持负债累累、尚存的深圳足球俱乐部。 昆山市政府不支持昆山队，刚刚登顶的昆山队就被解散了。 事实上，与此前的南京、重庆、武汉一样，广州也给出了答案。

公开信息显示，广汽集团、越秀集团、广建、广药集团等多家国有企业于3月下旬联合成立了新的足球俱乐部。 很明显，国企集团已经放弃收购广州城队股权。

据了解，新组建的俱乐部计划今年开始征战中冠联赛，并已开始招募球员。 对于地方国企来说，不仅用实际行动响应了当地政府的指导，表达了对当地足球产业的支持中国收购的足球俱乐部，而且规避了收购现有职业俱乐部带来的债务问题，也避免了更多不可控问题的发生。 。 风险。

广州城市俱乐部显然知道，当地政府主导的股份制改革之路已被堵死。

如果富力地产继续投资职业足球，就意味着继续承担债务、继续投资。 这对于集团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负担，因此退出成为唯一合理的选择。

▎广州城解散也伤了无数球迷

很多人对广州市解散表示遗憾。 这个俱乐部在过去的12年里给人们留下了比较专业的印象。 它在赛场上踢出了中国足球从未有过的漂亮足球。 我们在培训体系的建设上也投入了大量资金，准备在未来三四年内取得成果。

多种因素共同造成了这个结局。 几乎每一个因素都必然会发生，但它们只是碰巧同时出现。 但这真的是刚刚好吗？

宣布解散的一天，俱乐部的几位员工一起吃了一顿分手晚餐。 大家喝多了，聊了很多荒唐的往事，也聊了很多肺腑之言。 俱乐部高层并未出席。 他们兼职管理足球俱乐部，还有更重要的房地产工作要做——这就是富力的命运。

这一天，基地停车场十分空旷。 以前的大G、迈巴赫、巴博斯、911、法拉利都被球员们开走了，只剩下最普通的员工车。 一对老夫妇在洗衣房里无事可做。 阿姨刷着手机，脸上没有悲伤的表情，叔叔则孤独地望着雨天湿漉漉的草坪。

事实上，博尔赫斯的后半句“水消失在水中”，总是被引用者打断，因为它不够酷，但用在解散的中超俱乐部身上确实很合适：

“一开始还泛起一点涟漪，但最终却没有了踪影。”